伊朗导演阿巴斯·基亚罗斯塔米的电影始终在真实与虚构之间游走,用极简的影像语言捕捉生活本质。他的作品既是对伊朗社会的细腻观察,也是对电影本体的持续追问,在国际影坛建立起独特而深刻的美学坐标。

影像世界中的诗意真实

基亚罗斯塔米早年在伊朗青少年智育中心工作的经历,深刻影响了他的创作视角。他习惯将镜头对准儿童与乡村,在日常生活的缝隙中发现诗意。伊朗伊斯兰革命后的社会转型期,他选择用克制而人道的方式记录普通人的困境与坚韧,从不直接批判,却让观众在平静叙事中感受到时代的重量。

他的影像语言拒绝戏剧化煽情,长镜头、固定机位、自然光构成了其标志性美学。汽车常常成为叙事空间,蜿蜒的山路既是地理现实,也是精神隐喻。这种极简主义并非冷漠,而是对生命状态的尊重——他相信观众有能力在留白中完成思考,在静默中感受情感的涌动。

代表作品

#### 《何处是我朋友的家》(Khane-ye doust kodjast · 1987)

乡村男孩误拿同学作业本,为归还它而踏上寻找之路。影片用孩子的视角展现成人世界的规则与冷漠,简单情节中蕴含对责任与善意的追问。基亚罗斯塔米以纪实手法拍摄非职业演员,模糊了真实与表演的边界,让道德困境显得真切而动人。

推荐理由:用最朴素的故事讲述最本质的人性。

#### 《生生长流》(Zendegi va digar hich · 1992)

1990年伊朗大地震后,导演前往震区寻找《何处是我朋友的家》的小演员,虚实交织的叙事结构将纪录与剧情融为一体。影片探讨电影与现实的关系,也展现灾难后人们重建生活的顽强意志。蜿蜒山路上的驾驶镜头成为贯穿全片的视觉母题,既是寻找的过程,也是对生命延续的凝视。

推荐理由:关于电影本质与生命韧性的双重沉思。

#### 《橄榄树下的情人》(Zire darakhatan zeyton · 1994)

在拍摄《生生长流》续集的过程中,片场工作人员与演员的真实情感成为新的叙事主体。导演将摄影机对准电影制作本身,用多重嵌套结构质疑”真实”的定义。青年男子对女演员的执着追求,在镜头内外形成微妙对照,将爱情、阶级与表演的议题编织成复杂文本。

推荐理由:在虚构的层层迷宫中触碰真挚情感。

理解阿巴斯·基亚罗斯塔米:世界与镜头
理解阿巴斯·基亚罗斯塔米:世界与镜头

#### 《樱桃的滋味》(Ta’m e guilass · 1997)

中年男子驾车寻找愿意埋葬自己的人,在德黑兰郊外与不同乘客对话。基亚罗斯塔米用极度克制的方式处理自杀主题,拒绝给出明确答案,将生死选择的重量留给观众。影片以汽车内部空间为主要场景,通过对话揭示人物内心,最后突然转向的彩色纪录片段更打破了叙事幻觉,强化了电影作为媒介的自觉。

推荐理由:直面生命虚无却不绝望的哲学沉思。

#### 《十段生命的律动》(Dah · 2002)

全片由安装在汽车内的数字摄影机拍摄,记录女司机与不同乘客的十段对话。基亚罗斯塔米彻底放弃传统摄制组,用固定机位捕捉女性在伊朗社会的真实处境——婚姻、离婚、宗教、性别规训。这种激进的形式实验将叙事权交还给被拍摄者,让影像成为倾听与见证的装置。

推荐理由:用最简单的技术手段抵达最复杂的社会现实。

#### 《合法副本》(Copie conforme · 2010)

作家与画廊主在意大利小镇的一日游,身份在真实夫妻与陌生人之间暧昧切换。这是基亚罗斯塔米首部在伊朗之外拍摄的剧情长片,延续了他对真实与虚构关系的探索,却用更具欧洲艺术电影气质的方式展开。朱丽叶·比诺什的表演与托斯卡纳的光影,为导演的哲学命题增添了新的质感。

推荐理由:关于真伪、原作与复制的精致游戏。

为何值得回看

基亚罗斯塔米的电影从不急于讲述,而是邀请观众共同完成意义的生成。他用影像证明,艺术可以在极简中抵达深邃,在日常中发现诗意。对于愿意放慢节奏、在静默中思考的观众,他的作品提供了一种稀缺的观影体验——既是对伊朗社会的独特窗口,也是对电影语言本质的持续追问。那些蜿蜒的山路与漫长的对话,最终指向的是我们如何理解生活,如何面对存在本身。